正文

第六章 貧富之間看父女

玉交枝 作者:張恨水


王玉清這個戰(zhàn)術(shù),終于是戰(zhàn)勝了蔡玉蓉。因?yàn)樗镜牡胤?,去蔡家后門,有百步之遙。她縱然是向蔡玉蓉看了去,她也可以否認(rèn)是有意斗氣。她站在這堤上放牛,她是對任何一個方向站著都可以的。蔡為經(jīng)見女兒還是在后門邊站著,他卜通一聲將門關(guān)了,瞪了眼喝道:“你給我滾回去,我還要和你算帳。

玉蓉對父親看了一眼,噘了嘴道:“你老逼著我干什么?我是病。

蔡為經(jīng)道:“你是病,你是見不得人的病。我是個紳士,家里哪天沒有人來客往的。你是病也好,你不是病也好,你這個樣子,我家里不能容你,你給我滾出大門去。

說著將她身上穿的那件肥大腰身的藍(lán)布大褂衣襟使勁牽扯了兩下,頓了腳道:“你這病不是在家里得的,你治好了病你再回來。你若治不好這病,你就永久不用回來了。

玉蓉道:“你不用說這種話,我有我的自由。

這后門里面就是蔡家的菜園子,這日子黃瓜上了架,支著黃瓜藤蔓的小竹竿,正有兩根豎立在他手邊。蔡為經(jīng)拔起一根竹竿子舉起來要向玉蓉砸去。玉蓉還不曾閃開呢,早是奔過來一個人,將竹竿奪過去,然后發(fā)出怪叫道:“哎呀!你真要她的命嗎?

說話的是蔡大老爹的老婆張氏。她吃得白白胖胖的,鄉(xiāng)下太太,英丹士林是當(dāng)緞子穿的。她穿上一件嶄新的藍(lán)大褂,露出兩只粗肥的手臂,將竹竿兒扯住。蔡為經(jīng)瞪了眼道:“你又來了,氣死我。

說著,將腳亂跳,張氏決不放那竹竿,板了臉向他道:“有話好說,有帳好算。你前門罵到后門,堂屋打到菜園,你到底打算把她怎么樣?

蔡為經(jīng)道:“事到于今,你還問我把她怎么樣嗎?我不能留著這種丟臉的人在家里。

張氏趁他不提防,把那竹竿子奪了回來,遠(yuǎn)遠(yuǎn)的丟到菜地里去。然后站在他和玉蓉的中間,低聲和氣的道:“你不要叫,這門外就是人。這件事情,我是猜想的,也許是真正的病了。

蔡為經(jīng)對她臉上使勁呸了一聲道:“你簡直混蛋。病就是病,禍?zhǔn)戮褪堑準(zhǔn)拢f什么也許是病。

張氏回頭向菜園子里看看,又伸頭向后門口看看,這就扯了玉蓉的衣襟,咬了牙道:“丫頭,這里除了你父母,并沒有外人,你到底是怎么回事,好好兒的變成彌勒佛這個樣子。你兩個哥哥,不幸是短命死了,我和你父親,就是你這么一個人,我還真能讓你父親把你逼死嗎?無論是什么事,你得說實(shí)話,你這是逼得我多難受呢?

說著哽咽了嗓子就哭起來。她眼淚落下來,人也就變了樣子,立刻彎了腰看到后門里橫著一塊臺階石,她就蹲著身子坐下去,掀起一片衣襟擦著眼睛,呼哧呼哧的哭了起來。玉蓉也哭喪著臉,向后退兩步,離開了她父親。對她父親看了一眼,這才道:“你別怕,家里容我,我就在家里,家里不能容我,我就走開。五湖四海,我哪里不能安身。

說著,她一扭身子跑了。蔡為經(jīng)也不去追她的女兒,在菜園子里順了地溝,繞著幾塊菜地,只是轉(zhuǎn)圈子。他將兩只手背在身后,把身上一件舊紡綢短褂子,擠得歪斜在肩上。低了頭,只是搖晃著頸脖子,口里是不住的嘆氣。張氏將衣襟掀起,擦抹著眼淚,望了他道:“你何必這個樣子呢?我們都是半百之人,生下兩個男孩,三個女孩,兩頭丟個干凈,就剩這一枝花。難道你都不愿留著,真把這個女兒也取消了,我們可就斷子絕孫,孤老一對了。

蔡為經(jīng)腦子里只有兩件大事。第一件事是要有錢,第二件事是要有后,張氏提到這個女兒死不得,他心里就軟化了。他默然的還是在菜地溝里轉(zhuǎn)圈子,最后,長長的嘆了口氣道:“就為著只有這個女兒,就把她慣壞了。好,我也不管她了,看你有什么法子把這事作個了斷?家里人來客往,我就讓這位彌勒佛似的大姑娘代我挺相嗎?

張氏也只坐著揉擦眼睛,卻不說什么話。蔡為經(jīng)轉(zhuǎn)了幾個圈,實(shí)在是感到無趣,也就回到內(nèi)室去了。

張氏獨(dú)自坐在后門口很是出了一會神,想著女兒的脾氣,想著女兒的面貌,想著女兒的知識,她想著這么一個女孩子,老是在外面不回來,這決不是沒有問題的,還是找著她問個清楚明白吧。于是站起身來,走向女兒房里去。蔡玉蓉在家里是相當(dāng)享受的,這享受正因?yàn)樗辛艘稽c(diǎn)點(diǎn)皮毛的新知識,盡量是發(fā)展她的個人主義。她自住的那兩間屋子,鋪上了地板,按上了玻璃窗子。她決不肯像父親居處那樣簡單,有書桌,有坐椅,墻壁糊得像鏡面子似的,光滑雪白。窗子外面,將短粉墻圍了個小院子。依墻種了幾十根竹子,綠瑩瑩的,把院子都罩著了。在竹子下面,用青石和鵝卵石,砌成了一個小池子,里面長著綠茸茸的青苔,清水浸著飄蕩起來,原掩藏著十幾頭活魚,這時放下四只黃絨羽毛的小鴨子在水面上飄浮著,不住的將頭伸到水里去,要啄那些小活魚。玉蓉伏在窗下的書桌上,隔了玻璃,正對了那個小池子看得出神。張氏走了進(jìn)來,玉蓉是不覺得,她坐在書桌子邊,玉蓉也是不覺得,張氏這就伸出一個食指來,指點(diǎn)了她的臉道:“你真是心寬呀。我們都在為你著急呢,你倒是這樣的心閑,還在看小鴨子呢。

玉蓉回過頭來向她看了一眼,也不說什么,依然對窗子外望著。張氏道:“你看我一看作什么。我說這話,你聽著不入耳嗎?

玉蓉將鼻子哼了一聲。張氏又指點(diǎn)了她的臉道:“我們真為你急死了呀。

玉蓉道:“為什么和我急死呢?我也沒有犯下哪樣滔天大禍。

張氏對她臉上仔細(xì)的看了看,因道:“沒有犯下滔天大禍?我來問你,你到底是什么病。

玉蓉道:“我不是醫(yī)生,知道是什么病。

張氏道:“你不要裝糊涂呀。我是你的親生娘,你是我肚子里出來的,你的事,也就是我的事,你有什么了不了的問題,應(yīng)當(dāng)告訴我呀,我多少可以和你拿點(diǎn)主意呀。

玉蓉將頭一擺道:“不要緊,我的事我自己可以了斷,你不用替我心煩。

張氏對房門外張望了一下,扯著她的衣襟道:“你只管坐下慢慢的談。我來問你,你到底是???不是???

玉蓉坐在書桌正面的桌子上,呆板了臉,向窗子外望了青天白云,態(tài)度是滿不在乎,淡淡的道:“你說不是病那是什么呢?

說完了,她還微微的笑了一笑。張氏道:“你倒是真不在乎。

玉蓉點(diǎn)著頭哼了一聲。張氏將手托著頭,撐住了桌子對她臉上看看,又對她身上看看,然后含笑問道:“你是病嗎?

她臉上那點(diǎn)笑意也極不自然,是極力的擠著肌肉,要擠出嘴角上笑的皺紋來。玉蓉道:“這句話,你問了我一百遍了,我也答復(fù)你一百遍了。你老是問著,我不知道我怎么答應(yīng)了才好。難道要我答應(yīng)你我不是病,你才可以放心嗎?那么,我就答應(yīng)你我不是病吧。

張氏兩手按了桌子,突然的站了起來,臉色也變得發(fā)紫,身子是微微的抖顫了道:“你果然不是病啦。這……這……這不是要人的命嗎?

她說著這話,身子連帶著嗓音也抖顫起來了。玉蓉道:“你看,我說是病,你就老追問著我,我說不是病,你又嚇成這個樣子,那叫我怎么辦呢?

張氏對她女兒仔細(xì)的看著,臉上表示了懇切的樣子,微微的點(diǎn)著頭道:“孩子,作娘的沒有壞心呀。在半個月前我就有些疑心了,因?yàn)槟氵@半年以來,在家里的日子少,我摸不著頭腦。但我看你,舉止動靜,總有點(diǎn)異乎平常,每次回家總要病幾天,睡幾天,我也就不能不留心了。這回你由劉家回來,突然換了幾件腰身肥大的衣服,我就不順眼,我還不敢聲張。偏是你爸爸也注意了,一問你,你就是吞吞吐吐的,臉色很尷尬。假如你真是病,你還能忍耐到今天,你早就吵著把城里鄉(xiāng)下的醫(yī)生請遍了。

玉蓉將身后坐的椅子,突然的推開,站在屋子中間,向她母親道:“你不用問我,我明天自己去找醫(yī)生。治不好病,就依著爸爸的話,我永久不回來了。你不用再問我什病話,我什么話也不會告訴你的?,F(xiàn)在我要去睡覺了。

說著,她跑到里面的那間臥室里去,倒身就睡在床上了。

張氏自昨晚上起就不嫌麻煩的,只管在她面前絮絮叨叨,總想問出她一句實(shí)話。她老是這樣,不能切實(shí)的說出什么病,她又不能堅決否認(rèn)不是病,不問她,她態(tài)度是相當(dāng)軟化,問急了她,她又強(qiáng)硬起來了。她分明料著家庭沒奈她何,但是她又像很帶幾分憂愁,想解決一個問題似的。張氏越看越難安心,就決定了不再猶豫,一定要問她個水落石出。這時見她橫著側(cè)了身子睡在床上,就搬了個凳子,坐在床沿外,伸手握了她的手道:“我把一把你的脈。

玉蓉微閉了眼讓母親按著脈。張氏按了手脈一陣,她指尖上的觸覺只告訴她玉蓉的脈在跳動,此外她是毫無所知。她假充著內(nèi)行,點(diǎn)了頭哼著一聲道:“這個脈不是病脈,讓我摸摸你身上,是不是在發(fā)燒。

她由手臂上撫摸到胸脯上,逐漸的向下摸。玉蓉突然的將她的手一撥撥得遠(yuǎn)遠(yuǎn)的,猛可一個翻身坐了起來,翻了眼道:“不要亂摸。

張氏道:“你是我肚子里生出來的,我哪里摸不得。你不許我摸,你就是毛病。

玉蓉道:“毛病就毛病,你能把我怎么樣?

張氏道:“好哇!你倒強(qiáng)橫起來了。我不能把你怎么樣?但是你的老子不能依你。

玉蓉道:“不能依我,又把我怎么樣?他真能把我打死嗎?打死我他也要償命。

張氏默然的坐在她面前,正對了她臉上望著,很久很久才慢慢的道:“照你這個說法,你的事,我已經(jīng)十分明白了,這是誰害得你這個樣子?

玉蓉并不答復(fù),斜靠了床上的疊被坐著,右手抬起左手,低了頭只管看手上的金戒指。張氏道:“我不是外人,母子連肝,你的事,也就是我的事。你得把實(shí)話對我說清楚了,應(yīng)當(dāng)找了那人和你消災(zāi)消難啦。

玉蓉突然跳下床來,拖了張氏道:“不要和我絮絮叨叨,我到你房里去說清楚。

張氏看她這樣起勁,以為是真的,就跟了她走出門去。玉蓉等母親出來了,反而回身走進(jìn)屋子,卜通一聲響,將房門關(guān)閉了。她隔了門道:“你不用再羅唆,我要睡覺了。

說畢,床鋪一陣響,聲音就寂然了。張氏隔了房門無論說些什么,玉蓉在屋子里也是不理。她呆站了一會子,也只好走了開去。到了吃午飯的時候,女傭工去請玉蓉吃飯,她是閉門不出,只是叫把飯送到屋子里去吃。午飯是如此,晚飯也是如此。蔡為經(jīng)夫婦,以為她不好意思出來,也就隨了她去。張氏想著過了一兩天,慢慢的和她談,總可以談出一些情形來,好在這也不是急著一兩天的事。

到了次日早上,洗過臉以后,到玉蓉房口去看看,卻見房門是開的,走進(jìn)屋子去看時,屋子里卻是無人,出來到別間屋子里去找找,也是無人。她覺得這有點(diǎn)情形不對,莫非這孩子尋了短見了二次復(fù)回到玉蓉屋子留心看看,見外面書房里小桌上,將銅尺壓住了一張字條。張氏雖然不認(rèn)識字,卻知道這是玉蓉的筆跡,立刻拿了,直奔蔡為經(jīng)的帳房里去,叫道:“你看,你看,玉蓉寫下了一張什么條子,你拿著看看。人不在家,就是丟下這張字條,你看這是什么說法。

蔡為經(jīng)聽到女兒不見了,丟下了一張字條,臉色也就為之一變。接過那字條,手還不免抖顫著??墒堑人涯亲謼l看完時,他的臉色,又變得青紫不定了。將那字條向帳桌上一丟,嘆了口氣道:“果不出我所料。

張氏看他的臉色,是生氣的樣子,便道:“她字條上說的是些什么?

蔡為經(jīng)道:“你以為她會跳河嗎?她會在樹林子里吊頸嗎!不會,她到劉家去了。我把那字條念給你聽吧。

說著,將那字條拿在手上,捧了念道:

父親母親:

我到劉家治病去了。我相信,劉家一定會請到好醫(yī)生,把我的病治好的,我若是病不好,我就不回來了。過幾天叫人把我的衣服給送了來。放心吧,我是要面子的。

女兒玉蓉上。

張氏道:“她還是要面子的人哩。

蔡為經(jīng)道:“你也知道說這種話,你教我怎么不生氣呢?她走了倒好,我用不著說鬼話了。你生的好女兒,為我們蔡家增光呀。

張氏呆了臉坐在凳子上,很久不作聲。蔡為經(jīng)嘆了口氣道:“我是兩個兒子死得可惜了,我若要有一個兒子還在,我也不能容留這樣丟臉的女兒在家里。哼!說不定連她的娘我一齊攆了走。

張氏站起來道:“呀!你還越說越有理呢。是我生的,是你養(yǎng)的,還是你教的呢。我說女孩子用不著念書,就是念書,認(rèn)幾個字,能管管家?guī)ぞ托辛?,誰看過女人中狀元嗎?你要來個新鮮,送她進(jìn)女學(xué)堂。若是關(guān)在家里,一手讓我?guī)Т?,我決不能讓她出這些岔子。

蔡為經(jīng)望了她,把臉直伸到她面前來瞪了眼道:“你這是豬八戒倒打一耙呀,她在女學(xué)堂里會出什么事。不都是常住在你妹妹家里出的岔子嗎?我饒不了你的妹妹和你的妹丈。

他說話時還一頓腳,兩只手互相卷著袖子,張氏看他這樣子,簡直是要打人,她一扭身就跑掉了。蔡為經(jīng)道:“跑?大家都跑不了,我要慢慢的和你們算帳。

說著話,在屋子里亂轉(zhuǎn)著圈子,終于忍耐不住,他又走出莊屋來散步。他是沒有目的地的,背了兩手在身后,順了莊外一條大路,信腳走了去。這時太陽已經(jīng)很高了,隨便的出門,也不曾戴得草帽,走著走著,覺得身上有些熱烘烘的。眼見前面有兩棵小樹,就立刻走到樹蔭下面去。他直著眼睛向前,什么東西,都不曾加入他的眼光。耳邊聽得有人從從容容的叫了聲大老爹,回頭看時,樹棵下站著王玉清呢。她笑嘻嘻的點(diǎn)著頭,手扶了樹微微的向后退著。她頭向下低,將牙咬了下嘴唇皮,似乎有些不好意思,她在腳底下放了一把大瓦壺,一團(tuán)蒿草香。

蔡為經(jīng)道:“玉清,大清早的,你在這里等誰呀?

她向田里一指道:“我爸爸在這里耘草呢。

隔了一丘田,王好德手里拿了一只長柄的耘刀,撥弄得水田里嘩啦著響,他頭上戴有草帽子,正擋住了眼界,并沒有看到東家來了,蔡為經(jīng)向玉清道:“你爸爸耘草,還要你陪著嗎?

她道:“大老爹,你不知道,他昨天受了一點(diǎn)涼,身體有些不舒服,我們原是勸他不要下田。他說,下過雨天大晴了,田里水草長得厲害,找不到工,自己的田,自己慢慢來耘吧。??!我說錯了,哪里是自己的田,這是大老爹的田呢。我不放心,怕大太陽一曬他栽在田里了,在這里陪著他。我這里還有樹蔭呢,他有病的人,還是站在水里曬太陽呢。

蔡為經(jīng)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道:“不錯,你還有點(diǎn)孝心。

說著,向她身上看了去,覺得這位姑娘,身材相貌,實(shí)在有幾分和自己女兒相像。玉清見東家打量她越是低了頭,將腳撥弄著路旁的綠草。蔡為經(jīng)道:“你與其在這里陪著你父親,你不會也找把耘刀來,幫著你爸爸耘草嗎?

她這才抬起頭來道:“我是要幫他的,但是他不許我下田。

蔡為經(jīng)道:“他為什么不許你下田呢?,F(xiàn)在姑娘們都是大腳,不是一樣的作莊稼嗎?

玉清微笑著,卻沒有答復(fù)這個問題。王好德在水田里偶然一抬頭看到東家在這里,趕快就迎了向前,笑道:“大老爹,天氣好,也出來看看莊稼。

他點(diǎn)頭哼了一聲。玉清喲了一聲,彎腰下去,在王好德光腿上鉗了一只螞蝗,向地上丟著,將腳踏了兩下,地上一個血印。王好德將手在腿上搓搓,笑道:“這螞蝗要喝人血,倒是不論老少。

蔡為經(jīng)笑道:“你不要看我鄉(xiāng)下長大變老,螞蝗這東西,像鼻涕似的,我還是怕動手去捉它呢。你不要你女兒下田幫著你,也是怕螞蝗叮她嗎?

王好德道:“那倒不是。她在家,也不過周年半載的事了。姑爺也是莊稼人,出閣了,還怕少得了下田嗎?在家她也沒閑過半天,夠了,分外的事,我也就不要她作了。

蔡為經(jīng)不由長嘆了一聲道:“不錯,你家上人像上人,兒女像兒女,我作東家的比不上你,差遠(yuǎn)了。

說畢,又嘆了口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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